桃之夭夭
【更新中的小短篇，很久没写了，写着玩儿，开心是第一位的】
一
这是花河镇春前最后一场雪了。
落雪后的第二日，天晴日暖，雪融在青灰色石板上，反射出粲然的日光。扎着冲天小辫的孩童嬉笑跑过，几脚踩碎了倒影，自己却也跌了个大跤。那孩童一跤摔得敦实，睁眼又是刺目光线，正止不住要掉眼泪，却看见一年轻女子向她俯下身子，正好挡住了太阳，道：“地上湿冷，我扶你起来。”
被扶起的小孩后背一片濡湿，小辫上还挂着未消的雪，此刻只眨巴着眼，望向女子。”天气尚寒，先回家换身衣裳吧。“她见女童还停在原地，想了想，将自己的素青色披风掀起一角，笑道：“想躲进来吗？你给我带路吧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女童家就在不远处的茶馆，茶馆前是一条宽阔的水道，两侧未抽新芽的柳树垂落了光秃的枝条，在微风中轻轻晃动。经营茶馆的掌柜将女童送进里间，出来后给女子倒满了热茶。她呼着热气，与面前悄然淌过的河流对饮，须臾后向掌柜发问：“此河可有名？”
“姑娘是第一次来此吧，这便是花河了。”
“河边并未有花草，为何叫花河？”
“花河上游不远有一桃村，据传有万株桃树。一到春日，桃花盛开，花瓣被吹入水中，满河尽是桃花，可不就是花河了。”
“桃花……”女子垂下眼帘，轻轻低喃。她将最后一口茶饮尽，向花河上游层叠起伏的山陵间望去。
“尚未问过，姑娘怎么称呼？从何处来的？”
“小女子姓乔名禾，自……自高墙中出，为寻桃花而来。“她轻轻笑了笑，眼中似有亮色，”请问往长汀要怎么走？”
二
乔禾在长汀一座院落前与紧闭的大门相对而立。她已经在那扇厚重的深棕色榆木大门上叩了数次，但仍只是一片寂寂。太静了，她侧耳细听，只能听到远处不时传来的啁啾鸟鸣，和偶尔拂过的微风间轻轻作响的桃树枝桠。
她不知为何觉得院子里所栽的定是桃树，连大门前的几块石头边都卡着不知是谁随手折下的桃树枝。
乔禾想到这儿，往毫不起眼的桃树枝那看了半晌，觉得有些古怪，于是走去将它拾了起来，发现细细的枝干上竟刻了一行小字：屋后墙角，桃下墙檐。
乔禾：……。她最终从院子后的墙角边挖出埋了半截的钥匙，又在桃树枝伸出墙头的墙檐下找到一个挂锁的小木盒。她用钥匙打开小木盒，里面是一封信和院子大门的铜锁钥匙。乔禾当即展开了信，信的大意是屋主人临时受老宅亲友的请求去帮忙了，让她不必担心，先安心住下。
“等到院里的桃花开了，我就回来了。”乔禾看到信的最后一行，又抬头望向墙头光秃秃的桃树枝干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乔禾在长汀住了几日余，只觉日头渐暖，院里的两株桃树也终于冒出了稀疏的粉色花苞，缀在枝头轻轻摇曳。她只坐在屋廊下晒着太阳，看柔软温和的日光如流水般淌过清冷的枝丫，给整株桃树覆上了一层融融的暖色。
她便想到在花河镇听到的传闻：在花河上游有万株桃树的桃村，以及春日桃花盛开后的花河美景。倘若是真的，那她与她是定要去看的。乔禾又望了望明亮的天光间缀着小小花苞的桃树枝，想：眼下还有些时日，不如再折回花河镇，去桃村看看？
三
自花河镇沿河往西行四余里，在有一小片桃林的山丘下沿小径复行数十步，就到了桃村。
此时太阳将要落山了，浓墨般的橘红色密云遮盖着天幕，四周低矮的山峦逐渐变得晦暗不明。春姝仍坐在翻修了一半的戏台上，一边轻抚身侧柱子上的雕花，一边低低吟着戏本上的唱词：“深宫朱门，花满不见春……”
“春姐姐！”远处有人唤她，春姝抬头，看到她的表妹正提灯而来。
”小陵，你是来看大家排演的吗，今日已经结束啦。“
小陵摆着手说：”不是不是，我是看见大家都回去了，却没见着春姐姐，所以来这儿看看。天要暗了，先回家吧。“
春姝这才发现除了挂着灯笼的戏台外，四周已是一片昏暗，她向戏台后的大片桃树林望去，错落的黑色枝桠层层叠叠，在模糊的光影间已看不清有几串羞怯的花苞。她合上戏本，从戏台上跳下来，笑着冲小陵扬了扬手：“实在是对不住，我竟然也会忘了时辰。一会我还要去看看陶姨呢。”
“没事没事。说到陶姨，她今日好像好多了。”
“那可真是太好了，”春姝叹道，“先前连着十余日不见好，大家都愁死了。”
“这事也挺奇。说是昨日有个外乡来的女大夫，只是偶然听到陶姨的症结，似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。昨夜按了她的药方喝，到今日果然好多了，这不比先前的庸医强了百倍？”
春姝有些怀疑：”果真这么厉害？可别是什么江湖骗子。我一会也去问问陶姨。“
“这能有假，之前的大夫全都灰溜溜地跑了，那女大夫兴许是什么入世游历的隐居仙子呢。”
两人一路聊着闲话，片刻便到了陶姨所居的小宅。屋内尽是清淡的药草香气，一位眉眼温和的女人正倚在床榻上，见春姝进来，放下了原本正看着的戏本。
“陶姨，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？”春姝寻了榻边的椅凳坐下，关切地望向榻上尚有些虚弱的女人。
“比前些日子是好了些。”陶姨对她笑了笑，又指了戏本，“小姝，但是我们桃村的第一场桃源戏，还是需得要你来。”
“陶姨，你知我只是爱玩的。所以第二、三场桃源戏，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。”
桃源戏是桃村在每年桃花盛开时所演的小戏，有开春之意。但今年冬日，桃村才定下桃源戏的粗本，往年一直扮小旦的陶姨就染了疾。
陶姨一时不见好，也没有其余合适的女子，正是焦头烂额之际，小陵才想起有位表姊方从京城回乡。陶姨是看着春姝和几个同宗孩子长大的，自知其有玲珑相貌，且善舞会歌，当即给她写了信，便让春姝暂时到桃村居住。
春姝自来桃村练戏排演，晚间常会去陶姨处请教。而先前定下的桃源戏本仍是粗本，恰好春姝来自京城，与这年桃源戏的故事背景有些相符，她便也与陶姨提了些许需要打磨之处。
她们这日琢磨完戏本，春姝见陶姨身子确实比前些日子好上不少，便向她问及外乡女大夫之事。
“那是位长你几岁的姑娘，大约也并非大夫。昨日晨间小女正在屋外与先前的大夫争论，被她偶然听到。等大夫走后，她来屋内看过我的体征，说她曾在京城一卷医书秘籍上见过此种偏僻症结，应服药方并非是如那位大夫所言。”陶姨道。
“这倒是巧了。不过她也是京城来的么，孤身一人来蛮荒岭南的地处做什么呢？”
“好好说话，”陶姨看她一眼，“她只是来赏景的。”
“此间桃花未开，有什么景可以赏的？”
“我也与她说需得再等几日，她只道是心上人偏爱桃花，而她正巧在花河镇听闻了桃村，想先来看看是否值得一游。”
春姝心中一动：“我能看看她写的药方吗？”
“在那儿，你拉开最顶层的拉环，”陶姨指向床尾的一处赤色小屉，继续回忆说，“那位姑娘倒不如说更像贵家女公子，有大家风范，乐以济人且博学多识，实在难得一见。”
春姝此时已经取出了那张药方，边缘不齐的白色粗纸上，是着笔颇为雍容的几行方解，她未细看几味药草，只看到药方上的字迹，竟是轻轻笑出了声。
“小姝，怎么了？”
“咳咳，“春姝眨了眨眼，一双笑眸明亮流光，”莫名觉得与她很亲近罢了。不过她既然也来自京城，戏本是否也可以让她过个目？”
“她倒是说过明夜会再来，到时可以请她帮忙看看。小姝也来吗，我介绍你们认识？”
“不了不了，明晚……明晚要加紧练戏，不过她若问起我，就说在第一场桃源戏再见吧，”春姝带着浅笑，眉眼飞扬，“今晚也谢谢陶姨，我回去了，要听新大夫的话哦。”
“这孩子……”看着春姝轻盈离开的背影，陶姨的嘴角也带了笑。那张药方还放在床头，陶姨将它收进屉子，想到昨日她的小女儿在外间谢过那位奇女子时，似乎问了她的姓名。“好像是叫，乔禾？”
四
小番外1：桃花债
”去那边的茶馆坐坐？好像正好对着花河……等等，我们还是先去逛夜市吧。“春姝从发间取下桃花，在灯火间笑着冲乔禾扬了扬手。
等她走近，春姝又悄声道：”可我没银两了。“
她挽上乔禾的手，又隔着披风捏到了乔禾的荷包，那意思就是要耍赖。
乔禾怀疑地捏了捏她的手：”真的吗？“
”这不是昨日太欢喜了，给村里的孩子们当迟来的压岁钱分了……就借我一点点，买个糖葫芦，我诚实守信绝不赖账。“
乔禾看着身侧人假装卖乖，嘴角也挂上了笑，轻轻地说：”那把你抵给我，你便是想还我也不让你还了。“
“我便偏要还？”春姝扬了扬眉，见乔禾想说什么，用食指止住了她的话头。
“我要用这个还。”她把那朵桃花别在乔禾的发间。
“以此生每年的桃花还你，如何？”
小番外2：桃花酒酿
“桃花坞里桃花庵，桃花庵里桃花仙。
桃花仙人种桃树，又折花枝当酒钱。
酒醒只在花前坐，酒醉还须花下眠。
花前花后日复日，酒醉酒醒年复年。……”
在某处僻静山林的简陋书院里，教书先生正领着学童们诵读《桃花庵歌》。山野的风从竹篱笆间穿过厅堂，将乔禾手上的书卷吹得簌簌作响。她用余光望见身侧的人已趴在桌上与周公相会，就用笔杆尾戳了戳春姝的脸。
“好……酒……”春姝没被戳醒，只是轻声嘟囔着什么。
乔禾：……。她看了眼教书先生，见他正左右踱步摇头晃脑诵着唐寅的诗词，就把春姝的书卷立起来，又悄悄把她那侧的窗关上。
春姝一直睡到了散学的时间。她醒了也不肯起，只神色迷茫地趴在案上，对乔禾说：“我刚才做了极好的一梦。”她轻轻砸吧着嘴，仿佛还在回忆梦中的美酒佳酿。
“我听到了‘好酒’，你不是不甚爱喝酒吗？”乔禾疑道。
“我也奇怪呢，不过这梦虽与酒有关，但也不完全有关。”春姝点了点乔禾的手，“既然是极美的梦，那定然是与你最有关的。”
乔禾噙着浅笑，一时无言，只是捏了捏春姝点她的手指，听她继续说：“我梦到我们二人四处游历，最后寻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归隐，每日都纵情潇洒，常在桃花树下对月放歌，饮着酒席地而睡。”
“是个好梦。”乔禾觉得她似乎也闻到了一股酒香，绵厚却又带着花的淡淡香气：“我们饮的是何酒？”
“像是……就像是这个味道。我现在怎么好像也能闻到，应该是桃花酒酿吧，觉得只有这种酒我才爱喝。”春姝的目光望向乔禾身后不知何时大敞的窗子，屋外的风无声地淌入厅堂，满室酒香与花香，“那是什么，你背着我藏酒了吗？”
乔禾也将目光转去，发现在窗棂之下，竟并排立着两支天蓝釉色酒盏，里面已然斟满了透亮的粉色酒酿，仿佛只待二人将其饮尽。在愈发浓郁的酒香间，乔禾发觉自己已然醉得彻底，竟真的举起了酒盏。
但还未待她将桃花酒酿一饮而尽，就觉得眼前忽然大亮，若有若无的酒香与花香却依旧不散，熟悉的声音在唤她：“醒醒，怎么坐在桃花树下就睡着了？”
乔禾睁眼，看到春姝正有些担心地看着她。此时已是春间四月，桃树上绿意盎然，满地尽是桃花。极淡的晨雾缭绕在桃村山丘间，宛如整个桃林都醉在了梦里。
“你带了酒吗？”
春姝奇道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陶姨刚给了我一壶桃花酒酿呢。”
“在桃花树下睡着了，自然是桃花仙给我托梦说的。”
春姝也在一地桃花间席地坐下，把酒连同酒盏都递给乔禾，见她将两支天蓝釉色酒盏都斟上了粉色的酒酿，笑着看她：“桃花仙也馋酒呢，你还梦到了什么吗？”
“梦到……梦到我们在世外桃源归隐，过着酒醒花前坐，酒醉花下眠的日子。”
春姝轻酌一口桃花酒酿，笑道：“是个好梦。”
最后
1、本文neta作品：
《桃花源记》【东晋】陶渊明
《桃花庵歌》【明】唐寅
《宫词一百首》【唐】王建
2、叠甲声明：
本文没有任何严谨性，是完全架空，是胡编乱造。文笔幼稚，行文随便，只为一时的写文冲动，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，我深刻忏悔 : (