恶渡（二）：穿越者x

1

他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正凭着朱红的栏杆。

面前是漆绿如墨的松，层叠交错于高阁之前，堪堪掩没远处翻着白浪的蜿蜒大江。江的那岸，京城大户人家的金色屋檐棱角尖锐，与欲坠的落日沉默对峙。

听见背后悉索的脚步声，他微微侧身。

“阁主。”背后那人躬身抱拳。

朱栏前的黑发男子闭了闭眼，沉默了一阵，开口道：“我知道，只是此事要暂且搁置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我不想再说第二遍。”他转身，清冷的目光扫过光线暗淡的里屋。

“是。”

“今晚我要去处理一起突发事件。”他漆黑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看向来者，淡淡道，“余成，你下去吧。”

“请阁主小心，属下告退。”余成不敢多言，行完礼后反身离开。

朱栏前的男子仍立在原处，须臾才踱步进了里屋。

2

是夜，左相府邸。

林乔祁在用晚膳时被左相和左相夫人骂得狗血淋头，幸而他死皮赖脸拉着程浅留下，让她终于看不下去，把乔祁记忆或有损的事实直戳戳地讲出来了。

此刻他刚哄骗走了身边的丫鬟婢女，忍着膝盖和身上多处淤血的痛楚，在屋里四处翻找。秋日的夜晚蝉鸣稀稀落落，四周寂无人声，朗朗的烛光在墙上不规律地颤动，像刚用了大鱼大肉的富贾，红光满面，只顾腆着肚子打饱嗝。

林乔祁望着蜡烛出神了片刻。半晌后收回视线，却不知想到什么，面色逐渐沉落。

他复又开始在面前的大匣子里探索。这是他刚从床底拖出来的，放的位置颇深，想必会有些好东西。

外面好像刮过了一阵大风，震得屋门轻颤。乔祁刚想去将窗户掩好，蜡烛却先熄了。他叹了口气，只得拖着半残的腿蹭到桌边，在桌上摸索着火折子。

——

“你是在找它吗？”

——

方桌的另一端，微弱的火光随着不速之客的声音闪起，将蜡烛重新点着了。通亮的火光映在来者花纹诡谲的蛇纹面具上，林乔祁抬头看了眼来人，只觉得这一幕宛如邪恶反派boss的出场CG，便又叹了口气。

对方将火折子盖起，放在桌上，自顾自地坐在床头，摘下面具，不依不饶地继续提问：“还是说，你在找我？”

正艰难地将自己挪回匣子前的林乔祁？

“恶不恶心，X你脑子穿傻了？”乔祁欲作呕吐状，又发现对方面具下的面孔竟有些好看，不由暂停表演，多看了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几眼。

“不过是学你说话的方式，也好让你体会一番。”

被叫做“X”的年轻男子声音冷漠无情，乔祁眼珠却骨碌一转，清清嗓子，做足了姿态，道：“哎呀，乔祁妹妹方才不过是玩笑话，逸尘哥哥怎可这么欺负我，真是讨厌~”说完，还对X抛了个十足做作的媚眼。

坐在床头的“逸尘哥哥”对他的自导自演视若无睹，乔祁自觉无趣，低下头又开始在匣子里胡乱搜索。

片晌，X突然出声：“Y的穿越出现了问题。”

“你去找过他了？”乔祁抬头。

“不是俞双典。”玄逸尘面色凝重地摇头，“我进去的时候他有一些反应过激，便采取了些手段，再随意找了个闯人房门的借口，以焚香阁的名义留了纸条，英语写的。”

乔祁了然，又皱了皱眉：“那是谁用了‘纸船’？”

没有回答。

乔祁指了指自己，又道：“我也出现了问题，完全没有‘他’的记忆。”

对方难得赏他一个眼神，道：“我这边一切正常，你便尽量糊弄过去。当务之急是找到Y以及开始修复工作。”

他没好意思告诉X，其实左相府上下都在庆祝他脑子跌坏的事，于是移开视线，从匣子里捞出几本小书。

“你在找什么？”

“找乐子啊！”他毫不惭愧地翻开书，发现是讲江湖情仇的话本，便又丢了回去。

玄逸尘面无表情地拎起枕头在他腿上打了一下，却换来某少爷浮夸的嗷嗷叫疼。

“你别不信，”林乔祁把裤子卷上去，露出纱布裹着的膝盖，“这死小子今天上青楼没带够银子，那青楼的老鸨不认得他，一定要让人跟他回去。他偏又死要脸，正商量着突然就跑了，路上遇上自家侍卫也不停，竟也真跑远了。最后肯定是跑摔了，总之我一过来，就是倒在小巷里，身上各种疼。”

玄逸尘淡淡地说：“却也像你会做出的事。”

林乔祁冲上去就要和他拼了，但看到对方毫无波澜的冷漠面孔，又满脸尴尬重新坐了下去。

“哎，就算看过古书，也想不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焚香阁阁主竟生的如此俊俏。”乔祁托腮望向X。

某阁主不为所动，戴上面具，起身道：“形势不明，小心为上。到明天就可以出去探一探了。”

他打开窗户飞身跃出。乔祁看着他在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后消失不见，好似只是融在凄寂微弱的蝉鸣声中了。

“等等——就我这垃圾身体怎么出去玩啊！”乔祁后知后觉，愤愤地哀嚎。